苏秦苒的嘴角轻轻勾起，没有了方才的明艳灿烂。
这一刻，她身上的光芒仿佛被瞬间吞噬。
她的眼底，不再是玩味。
就连她那如火焰般跳跃的红发，在此刻也似乎被一层阴霾笼罩，失去了往日的耀眼，变得阴沉而压抑。
她凑近方桑意耳边：
“方珺她，怎么可能会忘了我呢。”
方桑意求生欲十足地闭上嘴巴。
很好，这也是个不正常的。
“好了，你吓到她了。”
温洛笙从一处拐角走出来，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苏秦苒，目光转到方桑意身上时，露出笑容。
“方桑意，我们对你没有恶意。”
方桑意沉默地看着接连又走出来的两个人。
一个灰白大波浪蓝色眼睛，一个黑色短发绿色眼睛。
四个人四种不同的方向，将她隐隐包围的感觉。
方桑意表面淡定从容，内心泪流满面。
少时不努力，大了到处找妈妈。
妈妈呀，这四个人到底是谁啊？！
*
温馨的房间里，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神情恍惚的女生，她的手里捧着一杯茶。
茶里的温度从温热变成了微凉。
她的对面和左右侧方向各坐着一个人。
“你，你们的意思是，你们都是妈妈收养过的宠…孩子？”
宠物这个词说出来有点怪怪，方桑意直接替换了说法。
“嗯，这个房间，一比一还原当时我们和方珺一起生活的房子。”
温洛笙把方桑意手里凉了的茶水替换，换成温热的红茶。
浓郁的红茶香味从怀里飘到方桑意的鼻子中，让她的大脑都清明几分。
方桑意一一扫过房间内的装饰和内容。
房间不算大，但布置得十分温馨，有一处墙角还挂着【猫猫饭堂】。
全息虚拟投影，不用做什么维护，所有的东西都维持在最美好的时候。
方桑意能够通过温洛笙他们的讲述，在脑海里还原妈妈在这里生活的画面。
“关于你的直播，我都看过了。”
季子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，闷闷地说：“当时方珺消失，就算是用她信息重新生成的npc都不是她。”
“于是我们一起成立了虚拟世界公司。”
苏秦苒摊了摊手：“既然方珺可以出现一次，也能出现第二次。
只要我们把世界扩大，不停扩大，她回来的几率就会变大。”
她对着方桑意笑了笑，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：
“说起来要谢谢你，如果不是你，或许我们永远都等不到妈妈。”
方桑意听到虚拟公司建立的初衷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她五味杂陈地捧着一杯红茶。
“可是，我妈妈可能没有你们这段记忆。”
方桑意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，看着动作都停了下来的四个人，不怕死地继续提醒一句：
“我和妈妈相处这么多年，从来没有听她说起你们，更没有养过……猫。”
温洛笙他们沉默了。
这也是为什么方珺近在咫尺，他们却选择先找方桑意。
近乡情怯，
他们害怕和方珺见面，她却认不出他们。
这样的结果，比杀死他们还要难受。
除了生离死别，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守着一段只有他们知道的回忆，最重要的人却毫无感受。
甚至，根本不认识他们。
他们的执着，成为了一杯越喝越苦的茶，而他们的余生全靠这杯苦茶才能解渴，不管多苦都只能甘之如始。
“不记得，也没关系。”
顾江陌坐得很板正，双手还放在膝盖上，他抬眼看向方桑意。
以最平淡的语气，说出执拗得已经偏执到极致的话。
“最痛苦的是失去她。她不记得我没关系，她回来了，就足够了。”
“她说她最爱的是你。”
“没关系，她爱的是什么，我也会爱什么。她想做的事情，我都会帮她达成。”
“方桑意，节目组，刘嘉，张晴晴，他们所有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。而你，不管是在方珺那边，还是在这里，你永远都会事事顺遂。”
方桑意的嘴巴微张，想对顾江陌说些什么，又说不出来，思绪杂乱。
他们渴望和方珺相见，渴望和她重逢。
这种渴望和执着，方桑意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，就已经深刻感受到。
每一次提及方珺，他们那双冰冷没有人类情感的眼眸，总会闪烁着明亮的光芒。
喜悦，幸福，还有深处的悲伤。
他们和方珺之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，才会至今都放不下，还保持着这么浓厚的情感波动。
方桑意转念一想，换做是她和妈妈分别，她没有办法再见到妈妈，恐怕她比他们好不了哪里去。
跌宕起伏，生死相依的感情固然感人肺腑，
可是温馨的，细水长流的日常更入心扉。
那是家。
一个不管跑多远，身在何地。不管身居高位还是落魄颓废，都想要回到的地方。
方桑意捧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，她微微低头，眼睛盯着冒着一缕热气的红茶。
“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我可能…有办法让你们和妈妈见一面……”
站在方桑意身后的温洛笙，坐姿端正的顾江陌，窝在沙发里的季子渊以及翘着二郎腿的苏秦苒，看到方桑意态度松动，嘴角勾起一模一样的弧度。
前面说了，新人类只是情感淡漠，并不代表他们情商低，更不代表他们傻。
想要引起对方内心深处的共情，从而达成目的。
这种操作对他们而言太过简单，这不短短半天时间，方桑意心里对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。
温洛笙把手放在方桑意的肩膀上，正想趁机会加深印象时，大门被人打开。
在场五个人看了过去。
这间房是虚拟公司的禁区，除了温洛笙他们，根本没人有权限进来。
特别是在这个时候。
李忍冬倚靠在大门上，目光没有看温洛笙他们，一进门，如鹰般的黑眸就紧紧盯着方桑意。
他勾了勾唇：“不如，加我一个？”
方桑意看了看眼神冷淡的温洛笙他们，又看了看依靠在门边一身黑色朋克风格，冷笑的酷哥。
一种莫名的既视感涌上心头，顺嘴一句：
“难不成，你也是我妈妈失散多年的儿子？！”